女生徒

天下文章,负尽文人。

【骨及所有】美利坚爱人

看完电影,嗑死我了,遂写之




玛伦背着包从商店里走出来,她就是在那里遇见李。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刚吃完那个男人,从窗户里翻出来。玛伦望着他,她知道他们是同类,就是那一刻,甚至远在他在商店里回头望着她之前,她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了。玛伦问,你是在商店里闻到我的吗?李站在那里,他的嘴角还有那个男人的血,他嚼起来就像口香糖,一点也不好吃。李朝她点了点头。他闻到它,就像一只恶犬闻到最后一块骨头,在啃咬之前他先爱上了她。他知道他会爱上她。从骨头到所有,一切,血肉。无声无息地舔舐她,和他,和一切爱情的火苗。

 

在车上他常常会分心望向她。玛伦知道,她的头发在风里飘起来,眼睛像一对小刀。她光用眼睛就学会了怎样啃食。父亲留下的那卷录像带里他说,他从她嘴里找出了那个保姆的耳朵,打着耳洞,但是没有戴耳饰。他说他觉得庆幸,她没有因此被噎死。玛伦第一次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在心中感到忧伤,因为她知道父亲是爱她的,也许比他所能想象到的,或是她真正感受到的,还要爱。可是父亲没办法忍受她的味道了,她身上那种仿佛下一秒可以吞噬所有人的痛楚。在不断的隐姓埋名和颠沛流离中,闪现的疼痛。他没办法治疗她的痛,或者说他所谓的疾病在她其实才是正常,流浪,偷窃,吞食,爱。父亲给不了她的爱,于是只能用沉默喂养她,到十八岁。然后终于把她抛弃。

 

玛伦抬起头看向李。他没有继续看她,只是专心地开着车。他的脸非常瘦削,眼眸安静,身体暂时干净。他们都暂时干净,在遇到下一个猎物之前。李知道自己其实才是那个被保护的,与其说是玛伦求他带她走,不如说他盼望着她陪他离开。他们需要彼此,就像在商店里他们同时闻到了对方,同时,那就像一种爱情的暗示。他早就知道那是一种暗示。玛伦的背影非常坚毅,甚至有一种愚蠢的善良。她看上去像一只还未完全脱离哺乳期的鳄鱼,咬着溺水者的小腿,磨着牙齿,望着那些流出来的血不停发抖。可是她看上去又那么安静。

 

他们遇到那两个男人的时候,玛伦就知道李骗了她。他也许根本没有留录音带给他的父亲,但是他真实地渴望着听到玛伦父亲的声音。也许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他们的同类而她的不是。萨利对她说,不要吃掉自己的同类。她那时坐在房间的椅子上,望着那个老男人一点一点擦干净自己的身体。她的下巴上还有血,半干,一些缓慢地滴在她的膝盖上。萨利说,这会让你感到好起来。但是她没有感到好起来。玛伦逃离萨利或许就是因为她感知到了他对她的渴望,是一种坏的渴望。她不知道怎么形容,至少不是李带给她的那些感受。玛伦坐在那个高台上和李接吻的时候,她听到下面那些猪的叫声。吻他让她觉得比食人更能得到安慰。或许李也是同样的想法,否则他不会和她继续上路。

 

躲在玉米田里,玛伦听到李给那个男人干手活,那些声音很陌生,但是让她觉得难受。是因为那时在摩天轮上她说她饿了吗?李拿着那把刀,迅速地割了下去。她知道他会为她做任何事,她知道。他也知道。他们在田埂上一起吃掉了他,就像两个小孩掰断一整只雪糕。真正的爱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,她的良心谴责她,她迁怒于他,她被自己渴望着正常的那一秒想法羞愧,他也为她的痛苦感到抱歉。爱情就是从她对他的怒火燃烧时开始的。玛伦想,我从那个时候就知道我们会背负同一份罪责,而后学会用同一双眼睛去看,同一张嘴讲话,同一颗心跳动。就像她已经将他吃掉,从骨头,到内脏,到所有。他们将彼此的生命先吞食得干干净净。

 

在精神病院外玛伦拒绝了他陪她一起进去,也许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可能正常的一种可能。玛伦看到母亲的那一刻,她就知道自己完全错了。因为母亲像吃掉她自己的双手一样毁灭了她的一切幻想。玛伦读着那封信,她知道她爱她,可是她不要得到那份必将吃掉彼此的感情。可是她还是爱李,真可怕,她爱他,即使她知道自己所渴望的生活里绝对不应该有一个能看清她的人。李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,他们真像。所以才能在那一秒对彼此的气味一拍即合吗?

 

玛伦再次看到萨利的时候,她在那条公路上想着父亲,想着那个保姆,想着夏令营的男孩,想着那个被她啃掉手指的女生,那些被她的欲望吞没的正常人。父亲去了哪里?他离开的时候,是否依依不舍,对他怪物一样的小女儿。对他安静的、孤独的、压抑的,在食欲的荒野之上狂奔的,这个女儿。他是否还留存有一丝的不忍,就像他收拾那个保姆的尸体一样的心情?他还会担心她因为吞掉某个人的耳坠而窒息吗?他还会担心她流浪的路途上是否因为自己的善良而沦为饿殍吗?她站定在路边,看着萨利走下车,看着她。玛伦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他就像她的父亲。荒唐的说法。

 

她拒绝了萨利,带着那种憧憧的恐慌继续上路。李的身影在湖边若隐若现,玛伦再次闻到了他的气味,淡淡的,疼痛的,苦涩的,她知道他等她很久了。她就是知道,就像她在那场愚蠢的嘉年华上吻他的时候,就知道他们会为彼此付出所有。就像两只野兽在旷野之上越过彼此的全部欲望相拥,他们终于相遇在这片食欲横流的大地上。玛伦在水里握住他的手,他亦握住她的。我爱你。她说。我们重新上路,流浪,偷窃,吞没黑夜,吞食彼此。

 

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?李问。玛伦轻轻地说,我们过正常人的生活吧。暂时地。他说好。他们在遥远的公路上拥吻。在他们选择继续吃掉谁之前,他们先要赶去相爱。玛伦想,我们先要学会在这个异乡抛弃我们之前,拥有我们。他们在密歇根的安娜堡找了那间房子,她在安娜堡大学的书店里找了个工作。她想起她那时候从父亲抛下的那个、颠沛的家庭里带出来的,唯一一本《魔戒》,她刚开始很俭省地看,害怕当这本书读完之后自己又要重新陷入狂浪的食欲中沉浮。李一边吻她,一边挂断了和凯拉的电话。他们在白床单上翻滚着,抵死缠绵。玛伦想,要是有一天我能和你一起,在做爱的时候心脏病发死掉;或者我们接吻的时候,火山爆发,我们一起在火山灰中被淹没,那一定是我最想要的结局。那一定是他们最好的结局。

 

李没有说话了。他抱着她,他们在接吻,交缠,以曾经分食某个人的激情吞吐彼此的舌头。厨房里的意大利面在吱吱作响,窗外风声大作,天幕在崩塌,美利坚的土地在他们堪比食欲的爱情里下陷。但是相拥的年轻人从来不在乎。玛伦说,在我们彻底疯掉之前,在我们还没有吃掉彼此之前,先爱吧。我们用爱啃咬彼此,就像在商店里你第一次闻到我,我也闻到你。我知道你会爱我,你也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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